三天后。
鲍家大院。肥胖的鲍海楠坐在书斋的几案后面,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条,看了一阵,一脸严肃。
窗外就是崖壁,海风里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。
军师余鹏坐在鲍海楠身旁,摇着扇子,若有所思。
聂京和姬炜烽坐在对面,面面相觑,神情焦急。
“陈处墨这厮的船队已经出海三天了,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?扬州官府里都闹翻了,有说陈处墨叛逃海外,又说他被海寇杀了。”姬炜烽搓着大手问道。
“区区五条船,一千多兵,能有什么作为?多半是陈处墨吹嘘的蒸汽船言过其实,被木村翔的人马全灭了吧?”聂晶咧着大嘴笑道。
“陈处墨死了也好,早点把咱剩下的大船收回来,减少损失。”姬炜烽又道。
鲍海楠摆摆手,让几个人安静。
“磐石岛的木村将军飞鸽传书,信件里说:陈处墨的船队假扮商队,攻击了两个百人队。队长大元被斩首,二百一十六人,只有两人侥幸逃生。”鲍海楠声音低沉。
众人沉默,心头一阵阵的发寒:陈处墨的蒸汽船竟有如斯威力!
“还有,陈处墨俘虏了七名俘虏。酷刑之下,俘虏只能说出了磐石岛和周边岛屿的位置和地貌。陈处墨胆子也真大,竟然出其不意,直扑木村翔的大本营磐石岛......”鲍海楠两个手指捏着纸条,声音沉闷。
“姓陈的好凶悍......不过,他五条大船,只有一千多兵卒,就算是神仙附体,也不能敌得过木村翔一万多人吧?”聂晶惊呼道。
木村翔麾下的海寇,实际上是八千人,号称一万。可即便是八千,也不是陈处墨这区区一千人能对付的。
“那倒没有......陈处墨虽然没有直接进攻磐石岛,却扫荡了磐石岛外围的两座岛屿:翠谷岛和紫团岛。岛上的六百人被全歼,房舍被推平,七十多条船只被烧毁......木村翔的大部队赶来增援时,陈处墨从容撤离。”鲍海楠叹道。
又是一阵沉默,众人心头发悸。
东瀛海寇的老巢是磐石岛。磐石岛的西面,有翠谷岛和紫团岛作为屏障。如此一来,陈处墨已经扫清了磐石岛的外围。
“陈处墨这厮,胆大手狠,当真敢干!”余鹏叹道。
“若非陈处墨当前缺船,只怕木村翔等人已经遭了毒手。”鲍海楠说道。
窗外海边,“兵工厂”还在紧张地运行中。陈处墨已经摸清了磐石岛的方位,若是凑齐了二十条大船,全线出击,海寇断无活路。
“木村翔在信里指责鲍某:他们为我鲍家垄断海路做了许多事,我们却不肯提供大船,以至于败给陈处墨。”鲍海楠把纸条扔在桌上,呵呵笑道。
聂晶喝道:“我呸,东瀛人不知好歹!若非我们真金白银地供养他们,他们早就填海喂鱼了。自己本事不精,还敢指责金主?”
余鹏摇摇扇子,低声说道:“家主,磐石岛已无屏障。我等若是再不出手,木村翔的人马凶多吉少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提供大船?”鲍海楠说道。
“即便我们提供船只,然而陈处墨船速太快,木村翔终究不是他的敌手。依我之见,不如提供给他们蒸汽机......”余鹏低声道。
“不可!东瀛人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若是他们掌握了蒸汽船,纵横大洋,谁能相敌?”鲍海楠摇头道。
聂京和姬炜烽连连点头:鲍家虽然是东瀛海寇的“金主”,他们对海寇却没有多少好感。若能借陈处墨的手收拾了东瀛人,那也不错。
“海寇若灭,如何对付陈处墨?”鲍海楠叹息一声,似乎没有把握。
“家主勿忧。我观陈处墨其人,头脑活络,唯利是图,绝非大夏忠臣。不妨让吴王设法招降,以为肱股,不再为皇帝卖命。陈处墨若能为吴王殿下建造一支船队,长驱直入,直取金陵,大业定成!”余鹏用手指敲打着几案,小声建议道。
“好!”鲍海楠一拍桌子,兴奋地叫道。
与此同时,刺史府乱成了一锅粥。
崔刺史坐在大厅的木椅上,眯着眼睛,一脸惆怅。
长史、司马等十几名扬州官吏聚在一起,有的沮丧,有的害怕,更有的幸灾乐祸。
“唉,陈处墨一行已经离开扬州码头三天了,还是不见踪影,音信全无,只怕是凶多吉少啊!”
“他们还煞有介事地在鲍家大院门口造什么蒸汽船,多半就是骗钱!”
“陈处墨这伙外乡人,志大才疏,办事不力,还一个劲地轻敌,死不足惜,就是可惜了咱扬州一千多名官兵了。”
“陛下也是异想天开,竟让青牛县县令这个旱鸭子当什么海王?”
“陈处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海寇找上门来报复,我等该当如何?”
“那能怎么办?还得依靠崔刺史,领导我等抗敌了。”
“抗敌?拿什么抗敌?就咱们水师那几千号人,几十条破船,还不够海寇塞牙缝的。”
众官吏议论纷纷,神色焦虑,对陈处墨的下场不抱幻想。
提辖宋义一脸得意,摆手示意大家安静,然后冲崔刺史一拱手,恭恭敬敬道:“诸位,陈处墨自取其祸,与我等无关。先不必惊慌,万事由崔刺史做主。”
崔刺史咳嗽一声,老脸上皱纹舒展,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,冷冷说道:“陛下如此看重陈处墨,委以重任,他却轻敌冒进,办砸了差事,真是万死莫赎。若是陈处墨已死,海寇兴兵问罪,我扬州兵少将寡,难以抵敌,倒不妨谈判为好,给海寇仨核桃俩枣,让他们暂时退去吧。”
“崔刺史老成持重,言之有理!”
“没错,海寇无非是求财,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,不如谈判!”
众官吏乱纷纷的支持崔刺史的意见。
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:“无耻鼠辈,谁在背后说陈海王坏话?”

